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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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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了曹雪冉的囑咐,一旁的管事可以說是把兩人當成座上賓,周到極了。

穿著沈碧色垂胡袖袍的婢子給阮覓上茶,身上一股俠武之風。見阮覓看過來,她退下去時還彎著眼笑了笑,很是爽朗。

魏驛藺許久沒有見到阮覓了,並不覺得生疏。

方才曹雪冉同段意英在場,他便沈默得一句話沒說。如今像是活過來了,好看的眉眼都生動了起來。

“自賞蓮會一別,已經過去半月有餘了。不知阮姑娘同家中關系可有好些?”他關切望向阮覓,濃翹睫毛搭在眼上,仿若雪山之頂蔽空的烏雲。

阮覓反應一會兒,才想起來自己上回扯了些什麽謊。面不改色啜了口茶,“還是如同往日一般。”

“阮姑娘莫要傷心,”魏驛藺長睫顫了顫,分明安慰旁人不要擔心,但他自己那蒼白得幾近透明的臉上卻無法抑制地露出憂色,也有些無法為你解決煩惱的難過。

阮覓定定看他一會兒,直將魏驛藺耳垂都看紅了,才無聲嘆了口氣。

“你要我莫難過,可你自己又為何如此難過?”

藏於深水的魚總是羞羞答答,遇人即躲。魏驛藺避開阮覓的眼神,聲音因不好意思而微微發緊,“在下並沒有難過,阮姑娘約莫是看錯了。”

“我明明看到,你為何說我看錯了?”阮覓步步緊逼,眉頭因為某些心思皺得厲害。

這與她先前演出來的毫無攻擊力的樣子完全不同,魏驛藺卻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現,只紅著臉垂下眼瞼說不出話。他並沒有像面對段意英她們那樣,露出抵觸。

這是為什麽?

阮覓觀望半晌,終是打算退步。

魏驛藺卻輕聲道:“在下只是難過,阮姑娘過得不開心。”

他的聲音輕飄,幹凈,還帶著少年人的羞怯。

阮覓半點兒沒受影響,眼也不眨問他,“那你有什麽讓我開心的辦法了?”

似乎是沒想到還能有人能問出這樣的話,魏驛藺哽住。

阮覓又道:“沒辦法?那當我沒說過吧,抱歉。”

“在下雖是無能,但若阮姑娘需要,但凡是能讓阮姑娘開心的事,我都能……”

“你不能。”

話徹底聊死了。

人要喝水進食,卻偏偏學著植物將自己埋進土裏,這從思維的根上就錯了。

阮覓剛把魏驛藺能茶的話堵死,又主動給他另一個展示的舞臺,準備釣魚執法。

“那日在賞蓮會上,我同你說話時被前未婚夫看到了。”

一句話,給小綠茶快樂的舞臺。

小綠茶……不,魏驛藺眼睛微亮,臉上表情卻更見難過,仿佛北國之雪漫天飛舞。

他苦惱問道:“他怎麽能這麽不相信阮姑娘呢?要是我的話,絕對不會做出質問阮姑娘的事的,可需要我去同他解釋?”

“需要啊。”

魏驛藺睜大漂亮雙眸,臉上驚詫藏都藏不住。

“若是可以,可否麻煩魏公子回程時同我走一趟?”

精通綠茶話術的現代靈魂對古代稚嫩的綠茶幼苗,是降維打擊。

之後的漫長一個時辰,魏驛藺都自閉不曾開口。

阮覓到現在還記得那一句“黃河捧土尚可塞,北風雨雪恨難裁。”

能說出這樣的話,便說明魏驛藺是不同的。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是現在這個樣子,可這個人,阮覓能夠再一次確信自己沒有找錯。

還好經過漫長的等待,段意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。

“你們快過來,讓你們瞧瞧我獵到的兔子。”段意英背著弓箭立在門外,左手揪著兔子耳朵。

魏驛藺轉身看去,嘴巴動了動剛想說什麽。想到一句經典語錄的阮覓立馬搶在他前頭朗聲道:“兔兔這麽可愛,為什麽要吃兔兔?”

走綠茶的路,讓綠茶無路可走。

此乃掰正方法之二。

她太過決絕,讓魏驛藺壓根沒有機會說話。但也正是如此,段意英看著阮覓的眼神都不對勁了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因為兔兔這麽可愛,所以我們今兒中午可以吃麻辣兔頭嗎?”阮覓面無表情看她,全然不覺羞恥。

段意英詭異地感覺到一絲窒息,嘴角抽了抽。

“……好。”

從為什麽要吃兔兔快速過度到麻辣兔頭,魏驛藺短暫怔楞片刻,此時已經看不出什麽來了,甚至嘴邊還有點兒笑,溫和看著她們,純良無比。

段意英行動力很強,記著阮覓說要吃麻辣兔頭,就立馬招手讓人把這些兔子拿到後頭去處理。

雖然她也不知道麻辣兔頭什麽味兒,但這種事兒交給廚子就行了。

她又不是做菜的。

日頭高懸,人影子變成腳下小小一點的時候,曹雪冉才回來。她看著沒出什麽汗,臉上卻毫無血色,眉宇間倦色積郁。

阮覓看著都覺得她下一秒就要倒下去。

段意英晃來晃去的兩只腳停住,皺眉,“你倒真是弱不禁風,我一拳下去你都可能會昏過去。”

他們坐在香木圓桌旁,只阮覓同段意英中間有張小椅。曹雪冉慢慢走過去,坐下時抿直嘴角,不動聲色擡起手捂住上腹。

明顯胃不舒服。

但她盡量隱瞞,面對段意英的嘲諷,就算是疼得厲害,也強忍著,像往常那般淡淡笑道:“自是比不得你身強體壯。”

段意英真的惱了,臉色一沈就要拍桌站起。

“篤——”的一聲輕響,打斷兩人。

阮覓倒了杯茶放在曹雪冉面前。

“先喝口茶。”

以一己之力承擔兩人的註目與怒火,阮覓面不改色,就算此時段意英看向她的眼神此時已經算得上是兇狠了,她還是又倒了被茶,這回放在了段意英面前。

“說起來,我時常晨起就覺頭暈眼黑,也不知是為何。”

段意英忘了自己還在生氣,立馬雙手環抱,挑剔看了看阮覓的身板,“你這跟個豆芽菜似的,缺少鍛煉,氣血不足,自然會不舒服。”

好心勸架的豆芽菜:……

“那縣主可有什麽辦法?”

“沒事兒就在你家園子裏跑幾圈啊。你家又沒馬場練兵場的,難不成你想來同我對練?”

段意英本意是量力而行,但說出口就變了味兒。曹雪冉聽得勾了勾嘴角,正要出聲,卻被阮覓提起茶壺阻止了,“還要續茶?”

剛才倒的那杯茶已經被曹雪冉飲盡,她看了看自己見底的茶杯,沈默一瞬,才道:“……好,多謝。”

徹底堵死兩架火炮筒。

事了拂衣去,深藏功與名。

阮覓捧起茶杯假裝喝水,一副歲月靜好模樣。

這時候恰有人進來,轉移段意英註意力。

“縣主啊,咱那廚子可急壞了,不知道怎麽弄那兔頭呢!”近來的婢子是先前給阮覓沏茶的那個,說起話來不拘小節,主仆一個樣。

阮覓默默再喝了口茶。

沒錯,麻辣兔頭確實是她說的,但怎麽做她也不知道。全靠想象的話,也只能想出加油加辣椒這兩個程序罷了。

更何況,這個世界調料同現代不一樣,她這種外行看看熱鬧等著吃就行了。

可就算阮覓極力減弱自己的存在感,段意英還是把她提溜出來,“那麻辣兔頭怎麽做?我家廚子不會。”

她說得自然,阮覓捧著茶水看她的樣子也很無辜,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會兒,還是曹雪冉打破僵局。

“你且去莊子小書庫,第三排架子最頂上一排,從左數第七本,裏頭有個香辣鹿蹄的做法。阮姑娘所說麻辣兔頭,應該同那上面差不多。麻辣中的麻,說的許是秦椒子,熱油炒制,散出麻味即可。我記得莊子裏備了些,你讓人去取就是。”

她有條不紊同人說完這些,轉頭時見阮覓好奇瞅著她,不由笑著問:“阮姑娘說要吃,怎的連怎麽吃都不知道?”

聲弱氣虛,明顯如今還是不怎麽舒服,卻強行忍耐不肯露出醜態,無時無刻都執行著士族所說的“端方大氣,思敏貴莊”,這像是已經刻在她血脈裏的東西。

於是,阮覓又給她倒了杯茶,“來來來,喝茶喝茶。”

她要怎麽說?她壓根不喜歡吃麻辣兔頭!

說起來,堂堂順郡王府的廚子,就算是莊子上的,那也是廚藝精湛。派人來詢問恐怕是從來沒做過這種東西,心裏拿不準。隨意發揮,又害怕做得不合口味到時候得被訓斥。故而想來找個能頂事的幫幫忙。

時下士族認為牲畜腹內之物同頭部都是腌臜汙穢,不能入口。而麻又極少出現在他們的食譜中,久而久之,現在的廚子一聽到“麻”,也想不起來這是什麽了。

幸虧他們這兒還有個可靠的人!

秦椒子炒制出麻味,阮覓想了半天沒想明白這是什麽東西,聽起來倒是同以前吃過的花椒麻椒很像。於是她也沒忍住問了。

曹雪冉抿了口茶,“秦椒子只是鱗京這邊的叫法,再往北邊一些的地方,將秦椒子稱為花椒。或許,阮姑娘聽過,椒房之寵?”

她尾音綿長,帶點暧昧打趣意思,半闔著眼準備看阮覓臉紅的模樣。

阮覓:“原來如此。”

沒有一丁點兒小女兒之態。

花椒在古代是珍貴香料,大雍更是如此,熱烈追捧花椒香芬,認為這是自然神明的賜福。許多富貴人家都會儲藏花椒,沒有你都不好意思同旁人說你家是有底蘊的人家。

因著這一用途太過出名,也沒人去挖掘花椒身上別的用處。

曹雪冉聽聞三歲起就開始進入族內藏書閣,家族典藏豐厚,本人博覽群書,知道這個也不奇怪。

但這也阻擋不住阮覓的佩服。

“你真厲害。”她真心實意誇出口。

“長得仙子似的,人又和氣,還什麽都知道。”

只是那張臉,真情實感的時候反而做不出來什麽表情,看著就讓這聲誇獎敷衍了五分。

曹雪冉拿著杯子,食指於杯壁輕點。推敲什麽似的看了回兒阮覓,隨後才尋常一般笑了笑,沒再說話。

中午簡單用了些飯菜,下午在林子裏逛了整整一下午,然後晚飯的時候才吃上了麻辣兔頭。

段意英義正言辭,讓阮覓先示範吃一個。

阮覓懷疑她是害怕廚子翻車,拿自己來試毒。不過阮覓度量大,不同她計較,木著臉雙手掰開兔頭後,朝段意英笑了笑,直接上嘴啃。這狠戾的架勢,一度讓段意英感覺自己腦殼兒有點涼。

餐後,曹雪冉的儀態還是滿分,只是那張嘴紅潤得過分,微微發腫,整個人身體還有些抖,被辣得差點面目猙獰後用堅強的意志力忍住了。

此乃戰士。

段意英就更不用說了,整個一張痛苦面具加噴火恐龍。

只阮覓同魏驛藺完全不受影響。

阮覓是試吃過一個後堅決不肯再動,至於魏驛藺,就只能說是天賦異稟了,他不聲不響,吃的最多。

用完晚飯該散了,各回各家。

段意英看著同曹雪冉有話要說,阮覓同她倆道了聲別就離開,魏驛藺跟在她後面出來。走到莊子門口,阮家的馬車好好兒停在那兒,原先載魏驛藺來的那輛馬車卻不見了。

魏驛藺倒是覺得很正常的樣子,打算走回去。阮覓登上馬車,喊他:“上來吧。”

“這於阮姑娘名聲有礙的。”魏驛藺沒想到阮覓會喊他,遲疑著,“在下還是一路走回去,雖說時間久一些,也累些,但只要不讓阮姑娘名聲受損,我沒關系的。”

又來了。

阮覓平靜吐槽。

不過沒有再懟他,只是很尋常地掀開簾子坐了進去,“往裏頭一坐,誰又看得到你?”

魏驛藺作恍然大悟狀,“阮姑娘真聰明。”

說完後也跟著上了馬車,極是規矩地坐在離阮覓最遠的地方。

馬車開始行駛,魏驛藺問道:“阮姑娘平日裏喜歡做些什麽?”

“喜歡看人讀書。”

“……阮姑娘真是一心向學。”

“不是一心向學,是喜歡看旁人一心向學。”阮覓糾正他。

既然問她愛好,那就把愛好告訴他。

所謂綠茶呢,不就是投其所好體貼入微?

魏驛藺表情沒有變化,只是坐得離阮覓更遠了些。

馬車漸漸進入內城,在通往泗水街的小道上行駛。一陣微風吹過,側旁的窗簾子被風吹起,露出阮覓同魏驛藺的臉,兩人對視,猶有情愫暗湧。

片刻之後風歇,簾子又蓋下去,什麽也看不見了。

殷如意懷中抱著書,走出去一段距離後微皺起眉,又回頭去看,卻見馬車早已消失無蹤。

靜靜站了許久,那雙眉越皺越緊。

清冷桀驁的少年人,一身不知從何而起的戾氣,讓行人逼退三分。

殷如意瞇著眼看了一會兒,覺得自己有些可笑。只不過是擡眼一瞥,哪看清楚了什麽?

他斂下眸子往前走去。

作者有話說:

殷如意是一個跑步跑反了,別人大聲提醒他,他揉了下耳朵仍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滿臉茫然的可憐孩子。

殷如意:微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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